我的北航音乐情
冒寿禄
作者简介:
冒寿禄,1952年考入北航,发动机工艺专业,指挥、大提琴手。
1952年我考上了北京航空学院,一进校就组织了一次歌咏比赛,我们在清华的三百多人在水利馆内排练,由我指挥,唱的是赞扬“荆江分洪”水利工程成功的一首歌,声势浩大,雄壮有力,非常成功。
一年后我们搬进了北航新校舍,就是现在的学院路。这一路上几乎全是高等院校,如钢铁学院、医学院、农业机械学院等等正在新建。没有想到的是当时北航的南面有一幢小楼竟是民族音乐研究所,我们去参观并与研究所的几位音乐研究人员多次接触,请教。不用说他们收集研究汉族古今音乐,他们收集更多的是少数民族的音乐。挽救一些险被失传的音乐,他们作出了很大的贡献。
还有欣慰的是进校不久就碰上了文化部聘请苏联合唱专家到中国讲学,将全国优秀合唱指挥集中到北京学习。在此期间成立北京市大学生合唱团,作为这些指挥学习中的实习合唱团。大学生合唱团的成员都是各高校的音乐爱好者,由全国集中来的指挥们分别进行考核,将比较好的录取为正式合唱团员。一共录取了三百零几名团员。最多可以分为九个声部。女高、女低、男高各分两个声部,男低分为三个声部。居然发现了八位男低三的同学。他们可以唱出比一般人低八度的音。指挥们都非常重视这八位同学。因为在中国人中这样的人极少,戏称他们是“宝贝”。练唱、演出他们总是站、坐在最中心位置。
报名后考核我的是上海著名指挥司徒汉。他先叫我自选一首歌唱一下,然后他从一本中国民歌集中,找出几首叫我视唱谱子,一首比一首难,后面的一、二首的节奏怪怪的,音程也别扭,但我都唱出来了。他最后又找出一首民歌,叫我直接看着歌谱唱词,我也唱了出来,他十分满意。在以后的排练中,他见到我就说“北航的那位指挥来”。当时排练的有两首歌:一首是电影“黑孩子”插曲(摇篮曲),一首是波兰的圆舞曲。三百人用极轻柔的声音,合唱摇篮曲,就好象小孩睡在厚厚、软软、暖和的被褥中,自己都被轻柔的和声陶醉了。因为人多虽然音量很小,出来的声音非常厚实、非常丰满。
波兰圆舞曲开头部分节奏很不好掌握,根本听不出来是三拍子。和声、织体又复杂。各位指挥轮流指挥中,有少数指挥控制不了,一上来就乱。而上海的司徒汉先生只用小小的动作加上眼神示意,唱得干净、清晰、轻松而活泼,紊丝不乱。
在北京大学生合唱团活动期间,还常请著名歌唱家到团里来表演。我能记起来的有刘淑芳、楼乾贵等。其中有一位长得又高又壮的男低音歌唱家,音色宽厚,音量了得,但他的演唱总不能让听从激动起来,和他一起来的人都为他婉惜,最终未能出名。看来,艺术必须要有技术基础支撑,最终还要靠艺术感动人。单靠技术再高也只是“技艺”,技术可靠苦练,艺术要靠“天分”,单靠勤奋不行。
我在北航期间组织合唱团,主要排练的除中国一些歌曲外,苏联歌曲占了很大比例,如“卡丘沙”、“夜莺”、“小路”等。
北航开始购买了一些管乐器,立即组成了管弦乐队,我和周克峻是首届管弦乐队的队长,我兼指挥。管弦乐队成立,不少小提琴手都是中小学时学过提琴的同学,管乐也有学过的,也有愿意参加乐团排练过程中自己抓紧学习。乐团中有几位我能回忆得起来,首先是我们的理论力学老师张开敏。乐团中他是唯一的一位老师(当时已是副教授职称),他爱好拉小提琴,后来得知他每周末都专门乘火车到天津,去中央音乐学院学习小提琴。学生中一位名叫施韩湘的拉得最好,但因为张是教授,仍请张老师担任首席小提琴,周克峻为了乐器的平衡,他在乐队中改拉中提琴。两位大提琴手都是新学的,吹小号的一位学生姓张,他吹的小号音色很美,缺的是力度、气势。倍大提琴由研究生姓赵的担任(后来他为北航古典音乐欣赏做出了很大贡献),有意思的是当时有一位女同学吹小号,极少见。她姓陆,后来居然嫁给了我们一齐转学到山东的刘如观同学。
我们排练最成功的一首曲子是“瑶族舞曲”,校内外演出多场。后来施韩湘、张教授、周克峻和我四人组成弦乐四重奏团。我一边学,一边在四重奏中拉大提琴。一次苏联专家到北航考察、交流、指导。我们为他们演出了柴可夫斯基的“如歌的行板”。没有接受过老师指导的我,一首练习曲都没练过,居然勉强把如歌的行板大提琴顶下来了。(好在大提琴部分很简单)充其量滥芋充数,水平可想而知!
在北航期间,我还参加过北京青年合唱团,由著名合唱指挥秋里担任指挥。当时排练的是一首黄河大合唱的终曲“怒吼吧黄河”,准备参加世界青年联欢节。当时北京还有一个民歌合唱团,后来决定具有中国民间特色的民歌合唱团去参加。以西洋发声为基础的青年合唱团遗憾地未去成。但是在这期间,我向秋里老师学到很多指挥知识。
大学期间一天下了晚自修,大家刚回到宿舍,不知从那里飘出了捷克作曲家斯美搭那《伏尔塔瓦河》的抒情而壮阔的乐声。大家不自觉的停住了脚步。走廊上,房门口全是驻足凝神聆听的同学们。直到乐曲结束大家才又忙活起来。这是一首突如其来的,似乎是从天而降的神曲。这又是一场没有人组织的音乐会。这一段宽广奔放的旋律久久留在我的脑海与心灵之中。
大学毕业时,我们58届工艺专业的学生积极组织了一次小型毕业晚会。节目并不多,但我们在极短的时间内自己创作、排练了一曲告别母校,怀念在校学习生活和感谢学校老师对我们教导的合唱曲,这是最出彩一个节目。歌词由同学吴冰创作,由我谱曲、排练指挥演出。词写得好,参加合唱的同学们带着依依不舍,带着深情来唱,颇为感人!“十月的阳光对着年轻人的脸儿微笑,十月的和风抚摸着年轻人的背包。不要掛牵吧,亲爱的母校,你的教导我们记牢……”。
大学期间加上转学到山东工学院,我共学了六年之久。不短也不算长,值得留恋的很多、很多。毕业了,等待分配期间,我和周克峻两位音乐发烧友,找不到拉琴的地方。后来想到了我姐姐的宿舍,她当时已是北大的助教,有一间小房间,周兄带着他的小提琴,我到北航把大提琴借出来,一路奔波到姐姐的小房间里拉二重奏,没有合适的曲子,干脆把一些乐曲编成二重奏,两人过过瘾。我对小提琴的技法不熟,编的中间有不少三度双音。周兄苦笑着说小提琴连续拉三度音有多困难!我苦笑笑再改,改了拉,拉了改……。这种愉悦之情也只有我们两人能心领神会。
大学毕业了,刚放暑假,北京新华书店到学校来处理一批苏联进口唱片。解放初期,从苏联大量进口图书、唱片。价格都很便宜。处理价就更便宜了。看到这么多古典音乐唱片,实在馋。可穷学生拿不出什么钱,挑来挑去下决心,跺跺脚,买了两套共七张密纹唱片。一套是莫索尔斯基的《图画展览会》,一套是哈恰杜良的《小提琴协奏曲》。所谓密纹唱片33转1/3,一张可放7、8分钟,比78转的粗纹唱片只能放2-3分钟要好多了。七张唱片每张才0.3元,一共花去了二元一角钱,欢欢喜喜收进了行囊之中。我这一生中第一次自己拥有了唱片。哈哈!开心之至!唱片有了,唱机呢?在那个年代是一个奢侈品,很难奢望拥有!